百度网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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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海克财经,作者丨范东成
豆瓣用户Mars偶尔会回想起用115网盘或者RayFile网盘下电影的日子。那大概是从2010年开始的狂欢,他查过小组记录,一个与此有关的包容4万多组员的小组,最早开始发电影链接,始于2010年。
“他们发的其实都不是热门影片,而是偏经典和冷僻的,那个时候网上没什么观看渠道,多数影片字幕也没有,都是网友自己义务在翻译。对老用户来说,和网盘搭配使用的还有一个专业的字幕网,流量很大,但后来关闭了。”Mars说。
Mars和海克财经回忆起的这段日子,正是国内第一代网盘大户兴起的时候。115和RayFile是早期最为知名的两大网盘,其中,115在2009年5月推出,一个月后,和它并驾齐驱的RayFile开始使用中文名字“飞速网”——它似乎总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更早之前,它由fs2you更名而来。
百度、华为、360云盘算是跟在这些创业公司后面的第二波大型网盘玩家,均创始于2012年。那时,海外网盘Dropbox概念正火热,其用户数在当年11月突破了1个亿。
经历了初代、二代大战,又挺过了急风骤雨的2016年,百度网盘已然是中国网盘市场唯一强者。
据艾媒咨询2020年7月中国云盘存储APP月活数据,百度网盘以超3900万的用户量位居第一,第二名微云用户量仅为400多万,可以说完全算不上对手。
一直以来,网盘不算大生意,盈利艰难,也很难在巨头对决的战略布局中占有一席之地。而目前,这块业务也被纳入了日趋收紧的监管之中。
11月1日,工信部发布《关于开展信息通信服务感知提升行动的通知》,其中明确提到,在同一网络条件下,向免费用户提供的上传和下载的最低速率,应确保满足基本的下载需求。
通知一下达,因用户量在行业居首,以及产品在用户心智中位置绝对领先,百度网盘很快成为网友娱乐、调侃的对象。在微博上,将通知中提到的网盘直接翻译为百度网盘,甚至成了一个梗,年轻用户乐此不疲,不断将这条消息@百度网盘。
和任何一个互联网业务一样,于网盘特别是百度网盘而言,来自监管层面的关注一直如影随行,但仔细分辨你会发现,当前情况可能已有所不同。
01、群雄并起,一地鸡毛
据Mars回忆,他及当年那批网友使用115或RayFile的主要用途就是分享影视资源。“那时候数据存储的需求其实没那么强烈,手机拍照像素低,一些重要的个人数据我们习惯买移动硬盘来存储。”
如今,再度翻看曾混迹过、至今依然存在的一些电影资源小组,Mars有点恍惚,他甚至表示,自己已经不太记得那些链接后面的数字代表什么了;时隔久远,他也忘记了当时是怎么用这些工具的,只模糊记得115曾经出过一个名为“U蛋”的客户端,在此之后,相关分享社区愈发壮大。
“慢慢地,115和RayFile都成了敏感词,分享者只会给出链接,不会提到这些工具,或者做模糊处理。这对于新人是一头雾水的,其实也预示市场规模很难再扩大。”Mars回忆并分析。
随着移动用户不断增多,庞大云存储需求之下,国内网盘市场一度迎来辉煌时代。这和Dropbox在海外的极速发展也有莫大的关系,麻省理工学院的两位学生在2007年创立了Dropbox,自2012年、2013年用户数相继突破1亿、2亿之后,2014年陡然加速,6个月新增1亿用户,此后增势未减,至2018年上市时,Dropbox在全球已有5亿多注册用户。
再看国内。国内仅在2012年就已有360、百度、腾讯、网易等数家头部互联网公司陆续推出了个人网盘服务。低调运营两年半后,一直在新浪博客上更新动态的DBank也终于在2011年年底向外界宣布,自己就是华为网盘的真身。
各公司运营网盘目的不一,有用来给自家用户提供服务的,如腾讯、网易;有主要奔着云服务市场去的,如360。竞争手段单一,主要是比存储空间和上下载速度。如百度网盘推出一年后,就宣布提供2T免费容量和号称无限制离线下载服务。当然,在这一时机提供这些好处,还和百度当时的移动战略相关——要想获得它们,你需要下载一个百度网盘APP。
盈利方式主要有流量和会员两种。如RayFile早期主要靠卖流量给广告主挣钱,115则在推出两年多后提供了会员增值服务。在2014年,115曾尝试一种一次性买断的盈利模式,即推出永久VIP,售价5000元,限售5万名。如能成功,这将一举为115带来2.5亿元的收入,但如你所知,这是美梦一场,没实现。
阿里巴巴也参与了这场网盘大战,在各家排兵布阵行将告一段落的2013年,它收购了已有1500万用户的酷盘。但和许多草草收场的阿里收购故事一样,酷盘在两年后即宣布关停。
网盘大战并未迎来诸如团购大战一样的自然结局。2016年3月,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中央网信办、公安部、工信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等五部门联合发力,开展了打击利用网盘传播色情信息的专项整治行动。在此背景下,提供网盘服务的主流公司迅速采取应对整改措施。115网盘取消了文件发送功能,资源只供用户自己使用;新浪微盘停止用户存储;腾讯微云关闭文件中转功能;华为网盘停止数据分享。
更多网盘公司选择了直接关停。UC网盘、迅雷快盘、360云盘相继关闭个人用户的网盘服务。
关闭潮延续到了2017年,主体换成了手机厂商。三星云、努比亚、乐视云盘、OPPO等相继宣布停止网盘服务。
一个类Dropbox的故事就此结束。在早期,网盘服务填补了中国互联网用户在文娱精神方面的需求,但随着市场逐渐扩大,它不那么阳光的一面逐渐被晒了出来。
而各大公司以迅疾姿态纷纷关停网盘业务,且之后也很少再将之复活,其实至少也说明一件事:这实在是一件成本很高,包括风险成本,而受益又低、盈利艰难的事。与其说他们是在压力之下将它放弃,不如说,网盘业务从来都不是战略的核心。
百度却不一样,百度网盘撑到了最后。
02、移动船票,盈利不力
作为在PC时代以中文搜索产品独霸国内市场的百度,找到移动时代的王者产品显得费周折得多。2011年前后,百度走上了一条将流量和垂直业务深度绑定的路,进入了旅游、在线视频、音乐、打车、支付等领域。O2O,包括O2O当中的外卖业务,一度还曾是百度的战略核心。
需求急迫,但突破太难。很多人知道,这主要是由百度创始人李彦宏早前对移动战略有着重大误判所致,百度为此错失了关键的几年以及这几年关键的几个机会。不能说逆势反超不可能,但至少和红利期出击相比,难度系数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百度网盘作为一项高效聚集用户的产品,一诞生便体现出了所谓移动时代船票的特点。2013年9月,百度还在苦苦思索入局之道时,百度云(百度网盘曾用名)已实现用户破亿,一年之后,用户破2亿,且移动端发展迅猛。
百度网盘的盈利方式依旧是会员体系,这其中就要提到,它一直备受用户诟病的限速行为。2019年6月,百度网盘曾以“委屈的网盘小弟”为名,承认且解释了采取限速行为的无奈。这是后话。
这也即,和国外网盘卖空间不同,百度网盘一开始卖的就是速度。
围绕百度和百度用户之间的一场关于下载速度的攻防战,可谓百度网盘多年发展的主题。
2014年下半年,一些网友陆续在百度贴吧、百度知道等地询问,有什么办法用百度云下载可以不被限速。
答案当然是购买百度超级会员。这一增值服务于2016年3月推出,其中最核心的正是,超级会员享有提速特权。半年多后,百度加固了产品系统,将旧版本进行了升级,且要求用户在当年年底前升级到新版本。这将用户意图通过旧版本绕过限速的小心思彻底卡死。
带宽消耗大,百度网盘提出付费服务,这在情理之中,但对网友来说,网盘不是日用品,有时候只在需要下载大文件时才打开使用,买超级会员只为提速总感觉划不来。
一个暗自发展的第三方平台在缝隙间滋生。flypig是百度网盘早期用户之一,在2013年开始用百度网盘存储文件和电子书,同时看美剧。“怕网速不稳定,我的习惯是把剧下下来慢慢看,但百度网盘限速,它是以一个不变的平均速在下载。”flypig对海克财经表示,这很明显是人为控速的,“当时用过好多网上第三方软件,在夜里下载都比百度快”。
flypig提到的并非哪家产品,而是一条产业链,这些网站靠不限速下载换流量,再卖广告位。其中做得最知名的一家名为PanDownload,上线于2017年2月。到2020年4月扬州警方抓获其创始人时,这一软件据警方表述已有用户数万人。
Mars分析当年众多网盘折戟而百度网盘一家独大有一重要原因:它有着严格的删除、“净网”机制。Mars后来将存放于115的视频放到了百度网盘,但据他观察,后来时不时就会有作品被删除,或有被替换成宣传片的情况发生。“不得不说,百度在如何处理‘信息’这个问题上很有经验。有些东西之前一直好好的,但到某个时期就被删除了。”Mars对海克财经称。
flypig赞同Mars的说法。flypig表示,因为自己也有过内容被删除的经历,所以至今重要文件都是百度网盘备份一次,硬盘再备份一次。“百度网盘可以删除你的文件,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不愿当会员的用户们,百度网盘在2019年10月出过一个新的收费标准,一天不限速下载为5.9元,5分钟不限速1.9元。但这一模式除了在推出之际引来更多吐槽外,并未有更多发展。
综观百度各类C端产品,除了从PC时代迁移而来的百度APP,网盘实在是少有的一款用户黏性颇高、互动感颇强的差异化移动产品。2018年10月,百度网盘推出内容商城,试图将百度网盘作为一大内容入口,但这一想法没能得到更好实践,迄今为止,在百度网盘首页众多入口中,只有“小说”一栏实现了向书城导流的效果。
对更多用户来说,多年来,百度网盘的产品形态改变不大。它始终更像是个网络工具,只是功能在逐年增多。
03、继续壮大,硝烟再起
相比早期用户Mars和flypig,00后Judy显然更精通百度网盘的新玩法。
“百度网盘是我的快乐源泉。”她对海克财经说。
如果你刚接触百度网盘不久,可能很难理解Judy的意思。打开网盘,什么也搜不到,到百度去搜想要的资源,结局也多是被骗——不是被导流到一些奇怪的公众号,就是要下载一些Rar文件,打开之后,更是和自己要找的东西完全不相干。Judy所指的,是一个更为隐秘的分享世界。
比起前115、Rayfile时代,资源在社交网络小组流传,和百度网盘配套的玩法是微信公众号。通过关注老号,再经它的指引不停跳转,你会来到一些搜索页面,在这里几乎可以搜到网上多数的热门资源。需要指出的是,有明确版权的国内剧大概率不会有,或者很快被删除,网友们分享观看的多为一些海外剧,或较为古老的影视剧。当然,每个文件都是带提取码的。
“它们经常换地方,需要密切关注,有时候还要耐心等待。”Judy几句隐晦的话语,提示了要成为“圈子”的一员并不容易。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你需要知道最早的老号是哪个。Judy同时表示,她认为大多数网友就是用网盘看完了一些流行内容,比如最近的某大热韩剧,“奈飞刚出的时候我们就看了,流传很快,也不用下载,在线即可。否则你认为国内那么多网友是如何看到这部影片的?淘宝T恤都卖断货了。”
Judy介绍的第二种玩法是到电商网站购买入群资格。“花几块钱,写个好评,他们会把你邀请到一些影视分享群里,里面禁言,禁互加,号称每天会加东西,但其实没有。商家卖的资源大同小异。”
这并不是多大的秘密,实际上,登陆一些主流电商平台,搜索“影视”,这样的商家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以至令人无法甄别。据Judy介绍,他们虽然号称永不跑路,但实际过一段时间,组内就会面临资源无法打开的局面,“说是联系店家才会更新新组,但有时候平台上的店家也下店了,就算联系得上人,也懒得总是去联系他们。每天都有人在里面骂骗子。”
不借助其他平台,只在百度网盘内部,可以探索的也并不少。在百度网盘,搜索有两种用途,一是搜自己已有文件,二是搜索用户。这即暗藏玄机。如搜索“美剧”“韩剧”等,可搜出不少达人,他们往往已身贴数个标签。如申请加好友,过程更复杂。
在近年财报中,百度更希望外界注意的,始终是它在高科技方面的探索,研发支出、智能驾驶、AI,都是它始终强调的。反观百度网盘,因为上述讲到的这些微观、隐秘而具体的需求,它成为亿级用户当下生活不可缺少的产品。两相对照,都不可或缺。百度网盘很清楚自己的更大价值之所在,2021年5月,百度网盘TV版上线,几个月后,企业版上线,开始布局B端。
Judy最后表示,上文提到的热门韩剧,店家已更换了链接,而最新链接来自阿里云盘,给出的解释是,“百度网盘最近失效严重”。
这也意味着,百度网盘有了新的量级竞对。
2020年10月,阿里开始测试云盘。5个月后,正式启动公测。其重要卖点是,不会对用户限速,这像是直击百度网盘痛点而来。阿里云盘更表示,不要把它当成一个网盘生意,那样就想小了。
网盘江湖,有人入局依然有人出局。三星在2021年10月底宣布,三星云中国国内业务将在11月30日之前彻底关停,迁移方面的合作伙伴是百度网盘。
可见,网盘江湖硝烟未散,更高级别的大战拉开了帷幕。而与此前不同的是,当下已难找到幽暗的角落,而所有武器都正在被重新检视。
关于 Pandownload 和百度网盘,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了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航通社,作者 | 书航
本周,百度网盘第三方客户端 Pandownload 被查,开发者被“跨省追捕”;百度网盘“用户激励计划”在未充分告知用户的情况下,利用用户自己的电脑做 P2P 上传节点。这两件事再度引发了对百度网盘的巨大争议。
自媒体“回形针”曾经做过一期视频《中国的网盘为什么这么难用?》介绍了百度网盘的运营成本构成。它资料详实,论证充分,但并没有让众多网民停止持续的抱怨和吐槽。
现在,航通社收集和整理公开信息,并访谈业内人士,试图对这两件事以及百度网盘的近况做一个全面的梳理,并解答一些热点疑问。
本文目录:
1、Pandownload 事件始末
(1)涉案金额为何是“上千万元”
(2)Pandownload 怎样泄露用户隐私
(3)隐私泄露后,求助者反遭网络暴力
(4)被查后,现有网盘用户或将提速
2、“用户激励计划”事件始末
(1)功能默认开启,且未明确告知
(2)启用 P2P 加速的得失
3、有关百度网盘的其它问题
(1)现有的商业模式
(2)安全和隐私问题
(3)版权问题
(4)前景展望
1. Pandownload 事件始末
4 月 16 日,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警方前往广东,逮捕了百度网盘第三方客户端 Pandownload 作者蔡某。此事被定性为“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的程序、工具”。Pandownload 可以以非会员权限突破百度网盘官方设定,实现高速下载。
① 涉案金额为何是“上千万元”
警方估算此软件给百度公司造成的损失为上千万元。假设 Pandownload 自 2017 年推出至今的几万名用户都以全价购买会员,产生的收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虽然在此期间网盘会员偶尔打折,但正如近期爱奇艺被做空时的业界分析所示,折扣后的价格不应在财报中直接算作商品售价,而应该以原价计算营收,将打折幅度视为营销成本
警方认定该软件接受捐赠,同时开发者蔡某建立 QQ 群,“向进群人员收取 1 至 10 元不等的进群费,群内提供更稳定的内测版本”。蔡某三年多一共获得 30 多万元。
捐赠渠道被算作营利可能还有争议空间,但收取“进群费”如果属实,想要脱罪是比较困难的。所以在软件下方写明“本软件完全免费,仅供学习交流使用,禁止倒卖”可能是完全没用的。
另外,此类案件的定罪量刑一般都是看造成实际损失多大,而不是看获利多少。近期某智慧医院系统的外部运维,直接在生产环境误操作,给医院造成当日收入损失约为 800 万元,被判了 5 年半。
② Pandownload 怎样泄露用户隐私
警方称受害人“刘某”发现 Pandownload 会在其未授权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网盘数据共享出去,导致隐私照片和文件泄露。
除了不限速下载之外,Pandownload 还有一些附加功能,最值得一提的是“分享链接共享”和“资源搜索”。
“分享链接共享”即提取码查询功能,始于 2018 年 11 月的 2.0.5 版。即使只有分享链接但没有提取码,Pandownload 也可以查询其他用户共享的提取码,如果有匹配就自动解开。
该功能类似 WiFi 万能钥匙,使用时要同意把自己输入的提取码自动共享出去,所谓“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别人解锁时,无需看到你分享过的提取码具体是什么,就能随便转存下载。
新用户第一次打开 Pandownload 时,会有一个是否开启“分享链接共享”的提示,之后该功能可以在设置中关闭。但这一提示并没有明示泄密风险;在设置中关掉再打开时,也没有再出现提示。
百度网盘曾教育用户为分享内容设置提取码和有效期。但鉴于提取码“共享”的存在,所以更重要的是设置分享链接的短有效期,以及将内容本身打一个加密的压缩包再上传。
“资源搜索”是在 2018 年 9 月的 2.0.3 版引入的,其结果的丰富程度远远超过用百度等通用搜索引擎查找。开发者也提供第三方接口,社区为其开发了搜索动画片、QQ 音乐专辑等多个插件。
输入关键字“照片”后的结果,包含一些图像处理软件的“破解版”,但也有些一看就知道是私人文件的,例如“我的照片”、“婚礼照片”等等。
点进去以后,这些私人图片都可以一键转存和下载。它们如何出现在搜索结果里不得而知,而一旦不是当事人主动公开的,想要撤下结果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找谁。
需要指出的是,这些资源搜索引擎在 Pandownload 开通此功能之前就已存在。问题在于 Pandownload 为它们提供了简单的入口,让很多原本没听说过这些查询渠道的人也用上了。
③ 隐私泄露后,求助者反遭网络暴力
2019 年 8 月 27 日,有人在知乎发问求助:“Pandownload 上看到我的照片,竟然还有人下载,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绝望无助啊,还有我的个人信息,我好害怕啊”。当时 Pandownload的上述“分享链接共享”和“资源搜索”功能都还没有上线。
提问者是一个21 岁的女生,她在非官方渠道买了一个多人共用的百度网盘账号,这是导致其个人信息流失的主要原因。
这种所谓“合买账号”的行为也违反了百度网盘的用户协议:“帐号不得有偿或无偿提供给任何第三方使用,同一帐号仅允许在6台设备上使用,且同时使用的设备不得超过2台。”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随着 Pandownload 作者被抓,这个问题一夜之间被翻出来,她被怀疑是举报者“刘某”,其知乎账号遭遇了大批不友善言论的攻击,让她濒临崩溃。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网络暴力的可怕,原来这种东西离我们竟然可以这么近。……我还是很委屈,特别难受。虽然知道大家针对的不是我,但是我还是会不断的受到陌生人的回复,我就觉得很痛苦。”
我们大概可以从中看到一部分“忠实用户”的内心取态。这些人咒骂“刘某”的举报毁了一款“好软件”,对其是否有隐私泄露漠不关心,甚至还希望进一步“人肉”出当事人。
④ 被查后,现有网盘用户或将提速
截至 4 月 21 日,Pandownload 官网已恢复访问,Windows 版可正常使用,但网页版和 Android 版失效。
Github 有用户发布了名叫 ShengDownload 的项目,宣称将成为 PanDownload 的替代品,获得大量 Star(星标收藏)。随后其删除了项目,说这仅仅是一个玩笑。
但并非玩笑的是其它同类百度网盘“下载辅助工具”闻风而动,纷纷暂停服务保平安。其中包括一些长期挂在浏览器脚本分享网站前列的脚本。
PanDownload 是百度网盘“破解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在此之前,很难说有什么破解方式能同时做到简单、稳定和被封号几率低。它们大都基于 ARIA2 下载引擎,但有的没有封装好,需要用户自行配置,有的还需要在命令行中操作,“小白用户”用得很少。
PanDownload 用户量达到数万人,同时让破解百度网盘的手段也出现“中心化”,逐渐集中到这一种上面。这也是它被查之后激起很大反响的原因所在。
航通社就此询问了不具名的云存储业内人士。该人士称,虽然网盘数据中心一般都是自建的,但在服务器和用户端之间往来传输内容,还需要不断从电信运营商手里购买带宽。由于成本压力,网盘只能向运营商购买固定量的带宽再分配给用户,而不是无限量地按需购买。
一般来说,网盘方会设定一个资源分配方案,保障每一位用户的下载体验,但 PanDownload 及同类软件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
举个例子,网盘方向运营商购买了 100M 带宽分配给 100 位用户,若他们的级别相同(如都是超级会员,或者都不是会员),则每个人都能获得良好的下载体验。但其中有 1 位用户不满于现状,使用 PanDownload 抢占了 80M 带宽,这样一来分配给其余 99 位用户的带宽就仅剩下 20M。使用 PanDownload 的用户越多,其他用户分配到的带宽就越少。
该业内人士指出,在高额成本压力下,网盘的速度分配本就捉襟见肘,突破限制无异于雪上加霜,严重影响了正常用户的下载体验。预计如果从 PanDownload 释放出来的带宽资源能被网盘方重新分配,那么过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全体用户的下载速度都可以获得明显的提升。
2. “用户激励计划”事件始末
在 PanDownload 作者被抓之后,百度网盘“用户激励计划”成为新的热点。百度称该计划使用 P2P 传输技术提升用户的下载速度。但用户必须贡献出最高 1MB/s 的上传带宽,用于给其他用户传输文件。
① 功能默认开启,且未明确告知
网友的不满在于,百度网盘 PC 端设置中这个选项是默认打开的,同时没有告知用户。百度网盘已经更新了一个版本,取消对“用户激励计划”的默认勾选,但仍然保留入口。
目前在百度网盘官方的问答页面,也确认现在是可以完全关闭掉 P2P 功能的:“开启有积分奖励,如需关闭可到 PC 客户端设置页面编辑”。
使用 P2P 为下载加速是一项成熟的技术。Windows 10 在 2015 年刚刚发布时,就加入了开启 P2P 互传的功能,以便用户更快获取 4 个多 GB 的安装包。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众多 P2P 用户都只想下载而不想上传。实际上,在 2000 年代 BT、ed2k、emule 等 火爆一时,就是因为一些修改版客户端(俗称“吸血驴”)去除了上传功能,导致下载的人多而上传“做种”的人少,最终谁都下不了,大量卡在 99.9% 的情况出现,P2P 下载也日渐式微。极小一部分守规矩的用户只能蜷缩在 PT 圈子里。
完全去中心化的BT等技术无法阻止“吸血驴”等导致上传/下载不对等的情形,而由商业公司在私有协议下主导的P2P协议,更有可能驱动足够多的用户成为上传节点。“用户激励计划”显然就是这样的一种尝试。
在知乎有人忍不住为百度支招:
“可以说,如果先做用户灰度测试,改为内测+邀请制,现在知乎上的问题可能就是如何加入百度网盘的用户激励计划了。”
② 启用 P2P 加速的得失
前述业内人士告诉航通社,由于传输特性的缘故,难以量化判断 P2P 为用户当前的下载速率贡献了百分之多少。即使完全关闭上传(例如利用外部防火墙等“物理屏蔽”),用户下载时同样会获得基于 P2P 的速度提升。
当前来自运营商的带宽量平均下去,根本无法让非会员达到标称 120KB/s 的下载速度,所以如果用户实际达到了这一速度,就说明其中肯定含有来自 P2P 贡献的速率。在不限速的情况下,P2P 贡献的平均下载速度在 1MB/s 以上。
换言之,并不是说 P2P“不会给用户下载带来任何提速效果”,而是如果取消 P2P,或没有连接到可用节点,那么速度会进一步掉到接近于 0。这就是非会员用浏览器直接下载一个 5 MB 以内的小文件时可以感受到的。
在“用户激励计划”之外,百度网盘还与海康威视合作推出 NAS 产品“闲小盘”,在挂机过程中可以将闲置带宽贡献出来,获得积分。两者以及手机签到等多个活动,应该是共用一个积分池的。
普通用户参与“用户激励计划”需要付出网络带宽和电费,由于可以在半夜闲时完成分享,因此电费支出是大头。但“用户激励计划”被指让利太少,挂一个月可以兑换一个月爱奇艺会员,相当于奖励 10 元左右,甚至难以抵消用户付出的电费;此外还有积分跨年清零等问题。
相信如果“用户激励计划”未来想获得成功,公开透明和力度足够的激励机制是关键。
3. 有关百度网盘的其它问题
今年 1 月 8 日,有媒体曝光百度内部消息显示,2019 年百度移动产品付费用户数突破 5000 万,付费用户增量首先来自于百度网盘,其它则有百度文库、百度知道、百家号和智能小程序等。Questmobile 数据显示,百度网盘的市场份额超过 85%。
用户针对百度网盘的批评从未停止,但一边骂着,一边也从未真正“用脚投票”过。在 RayFile、DBank、115、UC 网盘、新浪微盘、金山快盘、360 云盘、网易云盘等老对手纷纷退出,腾讯微云、坚果云、蓝奏云、天翼云盘、和彩云网盘等均未出现用量飙升的情况下,百度网盘是国内个人网盘领域的唯一玩家。
① 现有的商业模式
为什么会这样呢?知乎的一个答案概括得比较清晰:
“百度网盘其实现在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大量的用户根本不是来‘用网盘’的,而是拿网盘当做一个一次性工具。有人在论坛/贴吧/微博/迅雷里贴了个网盘的路径,一大群人跑去点下载,下完了网页一关连根毛都不留下。”
“这种资源特殊之处在于很多都是稀缺资源,全网独一份儿,不下不行的那种。例如一些烂种了/迅雷不让下的‘里番’,带版权的影视和音乐作品,个人开发的工具程序,ROM,固件,论文等等。”
“这些用户在实质上占用了大量的服务器带宽,但是对百度来说却无法从其身上收回任何成本,只能是任由这些免费用户的各种 10KB/s 就吃掉很大一部分本应该用于会员的带宽,但是服务器的总出口带宽终归是有限的啊!这就造成了连买了 SVIP 都跑不满下载速度的状况。”
去年 10 月,百度网盘在原来的会员基础上增加了单日、单次收费模式:5 分钟不限速下载最低收费 1.9 元,24 小时全天不限速下载收费 5.9 元。这给百度网盘带来了大量新增付费用户。
此类大文件的分享虽然构成了百度网盘营收的“核心竞争力”,但也造就了如今谁都用着“不痛快”的尴尬局面。
② 安全和隐私问题
在服务器远端完成的任何操作,都会比下载到本地对带宽的要求低,例如下载视频和流媒体观看视频需要的带宽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未经过压缩的 4K、60 帧视频,传输一秒钟影像使用 1.74GB 的数据流量,需要约 14Gbps 的带宽。将 4K 视频使用 H.265 编码,可将带宽需求压缩到 15-25Mbps 左右。
4K 视频播放在家庭宽带只需要占用总带宽的一部分,而人们对下载的天然要求就是跑满速;下载的也多半是无压缩的原盘,或尽可能高的分辨率。
用户对大文件的热衷,也迫使百度网盘不得不考虑如何减少对空间的重复占用。其开发的浏览器本地上传控件和网盘客户端,通过计算 MD5 值,将服务器已有的文件“极速秒传”,有效节省了空间占用。
对比国外网盘,大多数在遇到重复文件时候,只能采取机械的对比文件名的办法。换言之,将不同大小的文件改成同样文件名,上传过去就会被判定为重复,有的甚至不打招呼直接替换了事;但同一个文件改名以后却可以蒙混过关。
相比之下,“极速秒传”肯定更有效一些。但也就到此为止,更高级的比如穿透文件内部对比查重,这是完全不敢用的。
计算 MD5 值还方便了网盘方依据法律法规,直接删除违规文件。这就是有些人辛辛苦苦收集的“稀缺资源”被替换成 8 秒小短片的原因。这一过程并不需要网盘方面“偷窥”你的隐私;如果你用剪辑软件添加或删除几秒钟,它就会被识别为一个陌生的文件。
国外网盘产品也同样面对越来越强的监管需求,以打击恐怖主义、儿童色情等社会顽疾。2009 年,微软开发了一项叫做 PhotoDNA 的技术,根据描述图像中颜色强度变化的直方图判断图片是否涉及儿童色情,并结合每个图像的数字签名,跟踪已知的虐童图像在网上的传播。
微软将其 PhotoDNA 技术捐赠给公益组织,并转授权给 Facebook 等公司。OneDrive 和 Dropbox 两个网盘都曾根据此算法提交的数据报告警方,进而逮捕了两名参与儿童色情犯罪的嫌疑人。
如航通社此前文章提到的,Zoom 被指责没有使用最安全的“端到端加密”。国外评测机构对三大主流网盘 Dropbox、Google 云端硬盘、OneDrive 的横向评测说明,三大网盘都没有提供端到端加密,这一定程度也是为了满足执法要求。
百度企业网盘曾披露其应用的主要安全技术,包括 AES256 加密技术,以文件切片方式存储,采用应用于网上银行的 SSL 加密技术,以及异地多重容灾。个人版百度网盘的安全技术与之基本相同,只是可能缺少灾备等进阶保障。
③ 版权问题
在“稀缺资源”发布方面,百度网盘由于上传时的极高便利性,成为资源发布方的首选。有字幕组就在公告中表明为何他们坚持用百度网盘发布资源。
百度网盘也曾开发名为“网盘小飞机”的随机文件分享功能,可以看作是文件版的“漂流瓶”,用来增加会员用户之间资源分享的活跃度。
但活跃在百度网盘上的“稀缺资源”,已不止一次让百度卷入侵权官司。《匆匆那年》《我在大理寺当宠物》的版权方搜狐视频、《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版权方优酷,及《战狼2》《金陵十三钗》等多个热播剧的版权方都曾持续多年对百度网盘发起诉讼,百度网盘也总以“通知删除”规则进行回应。
搜狐和百度持续 6 年的侵权官司,一审认定百度网盘败诉,但二审却认定一审判决有误,百度网盘无需承担任何侵权责任。
法院认为,用户单纯的作品上传、存储、下载行为本身不代表同时有传播意图及行为,网盘服务商不存在直接或间接侵权行为。法院还驳回了要求百度网盘阻止用户上传涉案作品及删除已存储内容的诉求。
这一标志性判决意味着法院认可百度网盘作为用户封闭性私人空间的地位,认为用户拥有自主搜索、分享网盘资源的权利。此后,《人民的名义》《流浪地球》《庆余年》等影视剧维权的主战场转移到打击提供片源的源头方面。
在处理版权争议的过程中,百度网盘自身也体会到了合理处置站内版权内容可能带来的好处。
2018 年 10 月,百度网盘内容商城试运营。2019 年 6 月 5 日,内容商城定名为“度小麦”平台,盘活网盘用户存储的数据资产,让优质内容以“个人数字出版”的方式流通。
“度小麦”首批入驻合作方有樊登读书、多多老师的设计库、落水神韵、悟者教育等,内容主要面向学习干货类、健康美容类、旅行潮玩类、原创影音类等领域。它的设计与网盘相互独立,创作者需要手动上传或者从网盘导入文档,消费者通过网页或手机客户端购买和查看,已购资源不占用网盘空间。
百度网盘推出内容商城是迈向真正良性增长的一步,如果做得好,甚至可以从个人网盘业务中逐步退出。
④ 前景展望
个人网盘业务收费模式单一,盈利空间有限,又面临上述版权和带宽问题,运营、审核成本巨大,竞争对手基本都打道回府;唯一坚持下来的百度网盘,恐怕也难说能坚持多久。
百度网盘目前采用的“送空间,卖速度”模式,跟国外同步盘的“不限速,卖空间”模式相反。国外网盘产品的单位空间定价都高到了国内用户无法接受的程度,而且亚马逊网盘、微软 OneDrive 又先后取消了最高一级的无限容量,因为只要有“无限容量+无限速度”的组合,走到世界上哪个角落都会有人滥用。
但“送空间,卖速度”模式是由网盘行业打价格战的竞争历史决定的,已经无法改变。同样形成思维定势的,还有百度网盘的界面与客户端都很少有广告位,也没有明显的跟百度产品矩阵联动导流。
支持百度将网盘项目坚持至今的,恐怕是它和贴吧、知道、百科、文库等产品一同带来的用户账户粘性。百度网盘产生的用户登录行为,有效地将一部分本来是“用完即走”的用户纳入百度用户账户体系,其在生态内的各种动作也可以产生更精确的用户画像。
由于将文件从服务器下载到硬盘的过程极不经济,所以,一个可行的方法是让完全在服务器上进行,不涉及本地操作的应用流行起来。
以同步盘功能为主的 Dropbox 积极将自身集成到几乎每一个个人、企业常用的第三方服务中,比如微软 Office、Slack、Zoom 等等。Dropbox 和 Google 云端硬盘都开发了 Office 插件,用户可以选择这两个网盘作为自动保存位置。
因为跟 Zoom 集成,Dropbox 甚至看不惯 Zoom 对安全隐私漏洞修补的速度缓慢,主动为 Zoom 义务“捉虫”。
可以想象,在微软 Office 或 WPS 直接保存到网盘、在 iOS、安卓和 PC 间跨设备中转文件、在智能硬件上直接访问网盘的照片和视频……这些操作一旦成为现实,都避免了直接下载对流量的巨大消耗,一旦流行起来,网盘就可以在保证活跃度的前提下大大降低成本。
去年 7 月,百度网盘提出了“个人云服务操作系统”的定位,加强与打印机、路由器、汽车、智能家居等物联网设备交互。例如,打印机可以直接打印百度网盘照片,无需用户手动下载传到 U 盘再交给打印机。
百度自家的智能音箱小度可以播放用户存储在网盘上的相册或视频。接入百度网盘的汽车智能后视镜“度小镜”可以做到“视频永不丢失”。
综合来看,逐步增加非纯下载业务收入,提升网盘手机客户端使用粘性,增加第三方应用场景,都有助于百度网盘减少现有对个人网盘业务的依赖,走上更良性的发展道路。而 5G 时代的用户,也需要逐步适应自己存储的内容并非下到硬盘才算“落袋为安”,而是可以随时串流访问的新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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